第152章 同类

　　当杨洺睡的迷迷糊糊时，那个小巧的、柔软的身子，钻进了他怀里。
　　赫拉枕着杨洺的手臂，让自己背对着杨洺。
　　按那些情感八卦上的‘睡姿分析’，这种姿势是情侣之间最温馨的方式，而她选择背对着杨洺，也代表着卸下了所有防备。
　　就是，杨洺半夜一个翻身，随手把赫拉甩到了另一侧。
　　被摔醒的赫拉略有点无语。
　　这是正常人类该有的肢体力量吗？
　　生物学家粗话。
　　她沿着杨洺的胳膊翻了个身，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，略有些浮想联翩。
　　这两年，她过的很愉悦。
　　就像是电影里经常演的那样，年轻男女的恋情是最容易软化人斗志的毒药。
　　在确定恋情半年后，他们才突破了最后的关卡。
　　虽然根本原因是，杨洺那半年总共回来了三次；
　　但赫拉依然感觉，她得到了杨洺的尊重。
　　从那次以后，赫拉像是被杨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——虽然她不想承认——但杨洺带给了她数不清的快乐时光。
　　每当杨洺回到她身边时，赫拉总会无心工作，不断冒出懒惰与贪欢的念头，又在放纵欢愉后陷入反思和自责。
　　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，为什么会如此软弱。
　　好在，杨洺十分忙碌，每隔几个月两人才能相聚几天，赫拉这才能确保，把自己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工作。
　　杨洺在外面做了什么，赫拉并不关心，也没问过。
　　他们并不是正常的情侣。
　　在两人不断升温的男女感情外，还有几份特殊的关系。
　　囚禁者与囚徒；
　　供养者与被供养者；
　　施救者与被救者。
　　赫拉理解杨洺必须禁锢她的自由，也感谢杨洺给她提供稳定的实验环境和实验样本，让她能自由开展关于虫族的研究课题。
　　赫拉唯一感觉不舒服的，是杨洺在两人正常亲密时，一直坚持使用安全措施。
　　她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，当然知道什么时候易孕，什么时候不易孕，也会特意监测身体激素的变化规律。
　　她总觉得，这是杨洺介意她曾感染过虫族样本……
　　恒星的光亮，透过落地窗前的窗帘，照在了暖色调的船舱中。
　　赫拉率先睁开了那双大眼。
　　她看杨洺还在熟睡，立刻露出了微笑。
　　开始计划。
　　赫拉小心翼翼地搬开杨洺的手掌、悄悄离开他的怀抱，仿佛灵猫一般，溜去了隔壁的衣帽间。
　　不多时，她完成了洗漱和整理，给自己画上了淡妆、套上丝袜、披上了半透明的黑纱，再次钻入了杨洺的怀里。
　　她要做个实验，看杨洺在这种氛围下，是否依然坚持用安全措施。
　　如果是，她会重新考虑两人之间的关系，加大两人之间的距离。
　　……
　　几个银河时后。
　　“舰长抵达舰桥！”
　　杨洺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了瓦格路将军号战列舰的舰桥。
　　正值班的技术员、士兵、军官，动作整齐划一地起身，对杨洺敬军礼或者行注目礼。
　　杨洺笑着摆手，沿着台阶走上了总控台的舰长区，坐在椅子中、习惯性翘起二郎腿，接过了美丽领航员送来的提神饮料，在几个日常文件上签了字。
　　前后不过五分钟，他再次完成了舰长的日常工作。
　　因为战列舰通常作为普通编队的旗舰使用，战列舰的舰桥比普通巡星舰大了近两倍。
　　嗡、嗡。
　　杨洺的手表轻轻震动。
　　他在表盘角落轻轻摁压，一只隐藏式耳机跳了出来，被塞入了耳中。
　　“老板，赫拉小姐的身体没有什么异样。”
　　律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满：
　　“虽然我不该干涉您和赫拉小姐之间的私密互动，但我需要提醒您，赫拉身上还存在着不稳定性与未知性。
　　“我们至今仍无法确定，她到底如何接入的虫族交流网络。”
　　杨洺低声笑道：“律，感情这种事需要考虑的很多，她之前明显是觉得自尊心受损了。”
　　“好吧，”律嘀咕道，“人类的感情系统，确实是这个物种最值得称道的部分。”
　　杨洺笑道：“做个日常汇报。”
　　律开始快速播报：
　　“近一周没有婆娑的相关消息，新联邦境内出现了大规模游行，古埃尔联盟依然有介入新联邦与谢尔曼帝国战争的迹象，中情局在加大对古埃尔联盟政客的贿赂。
　　“落风境内经济平稳，谢尔曼帝国对落风好感度并未降低，艾德旺的登基，已经连续十六个小时，保持在谢尔曼帝国境内网络热词前三。
　　“我们的秘密基地发展平稳，第二基地开辟完成进度百分之六十七。”
　　杨洺枕着胳膊，闭目思索着。
　　如果不知道婆娑还活着的消息，杨洺觉得，他这两年会过的十分轻松。
　　可惜，一直没能寻找到婆娑的踪迹，让他心底始终保留了一层阴霾。
　　参考婆娑上次被反物质炸弹问候到她现身的时间间隔，两年时间，已经完全足够她恢复实力。
　　对杨洺而言，她就像是一条毒蛇，而今躲藏在黑暗的宇宙空间，随时有可能窜出来，露出她锋锐的毒牙。
　　有几次，杨洺已经忍不住要去谢尔曼帝国境内，去婆娑最初现身的那片空域。
　　——同处于一片空域时，他们彼此能互相感应。
　　好在，杨洺并未失去理智。
　　有军舰和大口径离子炮为什么不用？
　　他在古神力量上逊色于婆娑，当然要发挥其他方面的优势。
　　于是，杨洺组建了当前这个精锐编队，在编队的全舰船上安装了生物检测系统，争取做到早发现、早开炮。
　　除此之外，暗星那边也做了一些相应的布置。
　　杨洺给了那些机械思维体组建小型舰团的机会，那算是他另一个班底，一个小小的底牌。
　　“律，那份情报解析的怎么样了？”
　　“老板，已经解析了百分之八十。”
　　律轻轻啧了声：
　　“新联邦中情局更新了他们的加密方式，不过更新加密方式的团队没变，我能循着他们的逻辑尝试破解，今天大概就能有结果。
　　“不过，现阶段已经可以确定，这份半年前偶然得到的情报，确实包含了埋虫点的信息。
　　“从奥星之战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，假设虫群之间存在联络，那些幸存虫群应该都保持着隐秘且高速的发育，很可能会在最近爆发真正的虫灾。
　　“这是您提升实力的机会，老板。”
　　“说实话，我并不是很想去谢尔曼帝国境内，”杨洺笑道，“先破解这份情报吧，如果是在谢尔曼帝国偏远地区，而且远离婆娑可能活动的区域，那咱们就过去一趟。”
　　他伸了个懒腰，眼底多了几分火热。
　　“我都两年没正八经地战斗过了，天天就是训练、训练。”
　　“好的老板，”律建议道，“如果我们能提前发现真正的虫灾，您或许可以在力量层次上追平婆娑，白色幽灵的身份，刚好是我们在谢尔曼帝国活动的最好遮掩。”
　　杨洺笑而不语。
　　他之前一时兴起，搞出了白色幽灵组织，没想到还真发挥了不错的效果。
　　繁忙的机械思维体助理继续她繁重的日常工作。
　　悠闲的次级古神生命体，开始用撸铁的方式，打发他每日无处安放的精力。
　　中午时分，杨洺吃着配菜丰盛的盒饭，打开了自己落风境内使用的入网终端，寻找着寥寥无几的好友列表。
　　他想找人聊聊天，打发下自己闲散的时间。
　　艾德旺刚登基，肯定一大堆事忙。
　　科列夫这个老头正在第三行政星考察建厂，现在这个时间点肯定是在应酬，找他聊天也没什么好聊的。
　　这老家伙跟着飞南号行动了一次，就果断回到了商业领域。
　　偷技术这种事，确实太过枯燥无聊，远不如开着飞南号去打劫商船来的刺激。
　　杨洺拨动着列表。
　　他总不能去骚扰正在高强度战斗训练的026……去找达比奇吧，跟他聊聊人类学。
　　入网终端突然震动，一个美少女的头像蹦了出来。
　　头像的内容很有意思，是一名穿着薄纱公主裙的少女背影，她背对着光明、面向着阴暗，手中提着一把骑士长剑，身材纤秀、脖颈修长。
　　爱蜜莉雅，落风帝国的四公主殿下，艾德旺登基后，她也成为了落风帝国的长公主。
　　在艾德旺诞下子嗣前，她依然拥有皇位继承权。
　　爱蜜莉雅发来了视频邀请，杨洺看了眼左右，把投影屏缩小到巴掌大小，这才点击同意。
　　公主的寝宫内景出现在屏幕中。
　　一只马尾轻轻跳动，穿着一身近战训练服的爱蜜莉雅出现在屏幕正中，额头还带着些许汗水，那张脸蛋如今越发像她美丽的母亲。
　　“中午好，赏金猎人。”
　　“嗯，中午好啊，雇主大人。”
　　杨洺笑道：“零花钱又没地方用了？”
　　“呃，我刚购置了几台护卫机甲，暂时没多余的零花钱雇你干活。”
　　爱蜜莉雅眨眨眼，那双浅色的眼眸泛着几分犹豫。
　　杨洺主动问：“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？你在我这里拥有赊账的额度。”
　　“母亲要回家一趟，”爱蜜莉雅用最小的声音说出了两个字眼，“述职。”
　　杨洺身形后仰，插了一块鲜嫩多汁的合成肉，塞进嘴里慢慢咀嚼。
　　他道：“这是正常的，王妃总不能失去回家探亲的机会。”
　　“可这不太安全，”爱蜜莉雅轻咬嘴唇。
　　正在青春发育期的她，明显是被勾起了食欲。
　　爱蜜莉雅道：“我跟母亲谈过了，法琳阿姨也要跟着一起回去，她们要为两年前出现的一次意外事件做解释，我有些不太放心……打算跟她们一起，你觉得可以吗？”
　　——法琳阿姨是指戴娜王妃的贴身侍女。
　　杨洺紧紧皱眉：“你去那做什么？”
　　“混个脸熟，”爱蜜莉雅微微耸肩，“而且我现在刚十五岁，不会有谢尔曼贵族找我提亲，我想跟母亲和法琳阿姨一起行动。”
　　杨洺仔细思考着。
　　爱蜜莉雅并没有多说，她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。
　　杨洺大概明白，这位公主殿下去谢尔曼帝国那边，一是为了近距离监督戴娜王妃与她的贴身侍女，二是为了保护戴娜王妃，让她正常回返落风帝国。
　　戴娜是谢尔曼帝国外事局的情报工作人员。
　　她的任务是接近落风帝国前任皇帝，取得对方信任、生下子嗣，在谢尔曼帝国替换了前任皇帝后，近距离监督那台智械、并为这智械打掩护。
　　现在，艾德旺已经登基，他表面对谢尔曼帝国言听计从，还主动为谢尔曼帝国送上过几分大礼。
　　戴娜王妃这个情报人员，很有可能会遭遇‘意外’，以抹掉谢尔曼帝国曾经对落风皇帝犯下的‘罪行’。
　　爱蜜莉雅却不同。
　　无论戴娜王妃还有什么身份，爱蜜莉雅就是落风公主、艾德旺最看重的家人，在落风帝国拥有很高的名望。
　　爱蜜莉雅同行，就是对戴娜王妃和她贴身侍女最好的保护。
　　但……
　　杨洺看着爱蜜莉雅的俏脸。
　　比起普通的花季少女，身在皇家的她，已经有了那份典雅与知性；她这两年身材也有较快发育，已经到了帝国某些堕落贵族的审美点上。
　　杨洺问：“如果有人要非礼你，那该怎么办？”
　　“他肯定会后悔这么做，”爱蜜莉雅抓起一旁的骑士长剑，做了几个挥剑的动作。
　　还算有模有样。
　　“一切小心，”杨洺沉声说着，“如果有什么问题，直接联络艾德旺。”
　　“你同意了？”
　　爱蜜莉雅有些惊喜地说着，但她立刻把口吻调整了过来：“我接受你的建议，赏金猎人。”
　　“嗯哼，”杨洺仔细想了想，“这事记得跟你哥提前打招呼，你知道用什么说辞吗？”
　　“这些事我会有分寸，”爱蜜莉雅指着杨洺面前那十几盘食物，小声问，“用餐愉快，为什么你摄入这么多热量，身材和面部都不会有什么变化？”
　　杨洺淡定地解释着：“我已经过了发育期。”
　　“哦，是的，你比我大了好多岁，”爱蜜莉雅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，随手挂断了通信。
　　杨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。
　　他这身体确实很不对劲。
　　不会变老、没有皱纹，甚至平时连胡子都不会长，这让他想试试络腮胡造型，都成为了一种奢望。
　　不过这也合理。
　　如果是次级古神生命体的胡须，那该用什么质地的刮胡刀？
　　特种金刚石？
　　杨洺搜索了一下谢尔曼帝国门萨伯爵的封地，那是戴娜王妃名义上的娘家。
　　正当杨洺对着投影屏上的星图研究门萨伯爵的家产，两条文字消息在角落跳了出来。
　　【老板，情报破解了，有个埋虫星球附近的坐标点，是谢尔曼帝国现在尚未发现的区域。】
　　【门萨伯爵近来势头正盛，刚指挥了一场战役胜利的他，得到了皇室的认可和赏赐，很出风头。】
　　杨洺想了想，对律发去了一行消息。
　　【制定一个计划，我们动身去找虫子。】
　　【好的老板。】
　　消息框自行消失。
　　杨洺继续观察门萨伯爵封地的星图，对比着女武神藏身的星域。
　　……
　　与此同时。
　　新联邦首星明特城。
　　整颗行星气候最好的区域，都被改造成了立体都市，容纳了数十亿人口。
　　行星外围有三个圆环，远中近悬浮在大气层之外，这种建造成本无比高昂的环行星太空站，就是银河系吞吐量最大的贸易港口。
　　在明特城的观景区，每年都有几个月的时间能看到，像是戴上了一幅墨镜的恒星。——那是两块巨大的戴森云，将恒星的能量源源不断送到明特城太空港，供给着整座行星。
　　明特城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大厦底部保持着比较复古的街景，那位西装革履的副局长，皱眉拉开了一家饮品店的大门。
　　店内的装潢十分老旧，各处弥漫着木头湿润腐朽后的味道，因为高楼遮挡、得不到太多恒星辐射……这里看起来并不是聊天的好地方。
　　副局长走向角落，那里已经有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。
　　艾利森，新联邦四年前开始崛起的政坛新星，本身拥有几家跨国企业的巨额股份，在选民中拥有极高的人气。
　　副局长向前与这位中年男人握手，挤了个难看的微笑，随后不客气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中，身体后仰，面露不悦。
　　“好了，议员，你神神秘秘把我弄到这里，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　　艾利森眯眼笑着：“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。”
　　“交易？什么交易？”副局长皱眉道，“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聊天，对吗？”
　　艾利森缓声道：“当然，中情局的局长算是半个政客，随时有被裁撤的风险，但七位副局长却是真正的实权派，掌握了情报体系的你们，拥有极高的权力。”
　　“嗯哼，”副局长道，“我只是为这个国家效命。”
　　“这也是我选择与您交流的原因，”艾利森整理了下语言，缓声道，“我有办法对付白色幽灵，这并非空口许诺。”
　　副局长道：“用什么对付？用你的精准预测哪个政党能上位的奇妙能力？还是用你那出色的拳脚功夫？你曾一个人解决十几名黑帮成员，这个资料我看过了。”
　　艾利森笑而不语：“在说这个办法前，我想我们可以谈谈条件。”
　　“你要什么？”
　　“白色幽灵的一切信息，”艾利森道，“这也是我能对付他的前提，另外，我想跟您进行长期合作，我的梦想可不是止步于普通议员。”
　　副局长微微挑眉，慢慢站起身来，对艾利森轻哼了声。
　　“你是在侮辱我，艾利森议员，我只为这个国家效力，而不是为个人效力。”
　　“白色幽灵也是我的敌人。”
　　艾利森端起面前的饮料，慢条斯理地喝了口：
　　“我确实有一定的预知能力，这得益于我的洞察力，以及我所获取的情报。
　　“但现在，白色幽灵干扰了我，他不断活跃，让银河系的一切，朝着我所无法预见的方向发展。
　　“本不该现在出现的虫灾，两年前被他所揭露，这让我很意外，我也没想到，谢尔曼帝国的虫灾源头竟然是人祸。同时，我也开始关注这个家伙。
　　“我怀疑他跟我是同一类的存在。”
　　“同一类？”副局长略微皱眉，“你在胡言乱语什么？”
　　“这并不是胡言乱语，”艾利森抬头看向副局长，袖口的纽扣散发出了不可见的气体，“坐下来。”
　　他的嗓音带着某种莫名的魅力。
　　副局长皱眉入座，神色多了几分呆滞感。